情与色的反抗

发稿时间 2014-05-14 15:48

金大佑导演执导的新片《人间中毒》即将上映 图片来源:Naver电影


男女之情是社会最为隐秘与直接的缩影。在写下这句话时想到的是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韩国电影《爱的色放》,至今仍留存在记忆中的是大学生与少妇之间起于偷窥、臻于相爱、毁于暴力的惨烈爱情以及令人瞠目结舌的大胆床戏。

及至来韩国后,才知道这部电影是以光州民主化运动为时代背景拍摄的。如此方明白影片中的偷窥是出于恐惧而对暴力的低头和效仿,正面相对的鱼水之欢则是在极力挣扎之后对暴力最为激烈的抵抗。两人之间的爱与色宛若不顾肮脏终遭而缓缓绽放的艳丽花朵,虽无法免去被无情摧残的悲惨结局,却仅凭其存在便放出夺目光华。

韩国多有此类情色电影,个中翘楚应数金大佑导演的作品。他执导或执笔的电影都毫无例外地细致描摹等级森严之下的情与色,旖旎风光总是暂时,来自社会权力机制的暴力之手毫不留情地摧毁情色之花,只余一地凄凉。

以《丑闻:朝鲜男女相悦之事》为例,淑夫人与赵元的一段情始于赵夫人与赵元的恶意游戏。赵元以老练的手段逐步让淑夫人走出了贞洁牌坊和自己为自己划出的内心牢狱,同时淑夫人的真情让花花公子赵元也起了爱意,打破了自己订下的规矩。赵元此前虚意迎逢的床笫之欢无碍,而真心的“相悦”却为二人招来了杀身之祸。

电影名中“丑闻”二字点破了权力机制为控制男女之情而设下的种种机关。男女之情原为最私密的感情,发生在两个独立的个体之间,甚至不似亲情牵涉血缘这一纽带。而这种为人间根本的感情空间却也因其重大而被权力机制所侵犯。

《方子传》则借颠覆《春香传》将对权力机制的抗争与反讽渲染至最高。《春香传》是典型的道德小说,李梦龙与春香之情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借爱情赞誉服从权力、忠诚、贞洁等道德标准。《方子传》却不留情面地揭开了貌似高贵的权力——李梦龙的卑鄙与不堪,而春香、方子虽有自己的计较与打算,却极为真实,他们为了自己的幸福与李梦龙周旋,二人之间的情意更是一派天真自然。然而最后却仍是权力出于维护自身秘密的目的,毁掉了这真实的男女之情:春香被推入悬崖,被救起后已然失去了智力,剩下方子一人不离不弃。

金大佑之所以将电影的背景时代设定在朝鲜时代,用意极为明显。当时社会的等级划分鲜明,男女之情所受束缚更易凸显,情的缘起、盛放、挣扎、毁灭都能够在最大的程度上被放大,这最为剧烈直接却也最不起眼的反抗也就显得更为惨烈与壮美。在已经消除了身份与等级外在差异的当今社会,权力仍旧以资本的形式柔和地、悄无声息地侵入私人空间,平静的日常掩盖了相悦之情被逐渐瓦解、消磨的惊心动魄之景,甚至令人毫无知觉。然而至少这样的电影还在提醒着,人间相悦之事,是解开压在我们身上的柔软枷锁的最初钥匙。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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