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交民巷,失败的外交实验场

发稿时间 2013-07-21 13:09
多年来,不断有东西方专家指出,马可•波罗当年并没有来过中国,他只是在黑海边上与众多波斯商人聊天,装了一肚子有关神秘中国的传闻和故事。后来,回到意大利,他因战争而被俘,在狱中闲来无事,就把道听途说的中国故事添油加醋讲给狱友听,狱友据此写成了《马可•波罗游记》。

但即使马可•波罗真的没有来过中国,好像也并不影响我们佩服他,因为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来想:原来,他是个了不起的作家。

马可•波罗在游记中多次提及“文明门内江米巷”。就是说,北京城内的一条小街,早在700年前就已为西方人所知,因此,活该它在后世扬名世界。文明门即崇文门,江米巷,则包括今天的西交民巷与东交民巷,它们原本是一条街,大明政府在今天安门广场的位置上修建棋盘街后,才将其一分为二。

打从元朝定都北京起,这座大城就靠南方的稻米过活。当时皇城的东墙外,有一条水路连接大运河,运粮船从江南抵达北京,要在江米巷一带卸粮售卖,因为这里有控制漕运米粮进京的税务所,是南粮北运的咽喉要地,故得名“江米巷”。

清乾嘉时期,中国开始正面与西方打交道,东江米巷内建起了迎宾馆,供外国使臣临时居住。直到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清政府才不情愿地允许外国使节长驻北京,东江米巷也更名为东交民巷。

天主教堂犹有古风

今天的东交民巷,完全是一条普通的小街,北京城墙尽毁之后,一天天走向平庸化,东交民巷就是明证。如果没有知情人指点,你很难注意到那些残存的历史遗迹。


当年的美国花旗银行,如今是警察博物馆,高门大柱,风格典雅,看起来很西洋。一群小朋友正在警察博物馆门前叽叽喳喳地等待参观,而更能吸引我视线的,则是博物馆斜对面的最高法院信访处。大清早,那里的上访者就排起了长队,他们的眼神,写满了茫然与渴盼,让我瞬间觉得,自己到东交民巷来发思古幽情的举动,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在东交民巷中段路北,有一家“静园川菜馆”,据资料介绍,其建筑是法式折中主义风格。对了,当年这里就是法国邮局。正是这家邮局,把集邮这种洋玩意首次带进了中国。邮局旁,曾汇集有华北邮票社、环球邮票社等“玩票”之所。


据《北京秘境》一书介绍,当年在这里看管邮品的一位差役,竟然是北京棋王那健庭。他是落魄旗人,说起来祖上也当富贵过,但他白天穿着大褂在各大茶馆与人饮茶对弈,杀遍四城无敌手,等到天一黑,就脱了大褂跑到东交民巷,抄起车把“拉晚儿”,整个是位出苦力的骆驼祥子。晚饭过后,他又要到邮局来值夜班。为什么他选在东交民巷讨生活?因为这里尽是洋人,没人认识他,否则,他会觉得丢不起人。

实际上,在东交民巷,原法国大使馆很引人注目,高大的石门前,蹲有两座石狮。可是,门前站岗的武警哨兵大声呵斥我,不准拍照,也不准凑近门口看解说牌,弄得我情绪很差,都不想提这里曾经是国宾馆了,那位最著名的“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柬埔寨前国王西哈努克,就曾躲在这里生活了十余年,周恩来还曾专门指示为他修建了游泳池和羽毛球馆。

幸好,位于东交民巷甲13号的圣弥额尔教堂依然大门洞开,任人随意进院参观。这座教堂建于1901年,占地面积2600平方米,主体建筑为典型的哥特式风格,高二层,坐北朝南,东西面阔三开间,南北进深十四开间;堂内为木结构,顶部用肋状拱券,以圆柱支撑,地板铺有花砖甬道;教堂东西两侧装饰有在法国定做的玻璃花窗。


圣堂正门上方为教堂主保圣弥额尔的雕像,他是圣经中保护以色列子民的总领天使,被教会视为新约子民的护守天使。这尊天使像雕刻精美,细节鲜明。而天使造像和精美的玻璃花窗正是东交民巷建筑中最引人瞩目的两大亮点。

在圣堂北侧还有一幢西洋风格的二层小楼,是本堂神甫的居所,教堂东侧有十间砖砌平房,平面布局均用北京传统民居的格式,但门窗却施以拱券结构,堪为中西合璧之作。

相比于南堂、北堂、东堂和西堂,圣弥额尔堂的历史很短,规模很小,但其建筑小巧精致,是北京市区内少有的没有被彻底毁坏的天主教堂。

列国从此在中国驻军

美国作家阿灵顿在《寻找老北京》一书中,第一节就写到了东交民巷。1900年,在这片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地域,聚集了11个国家的900多名外国人和3000多名中国教民,被成千上万的义和团和清兵围困,前后达55天。正是这55天,让东交民巷一时成为了世界关注的焦点。八国联军借此入侵北京,其后签订的《辛丑条约》,让中国彻底失去了像日本一样走上现代化道路的机会。可以说,东交民巷,由此成为中国最为失败的外交实验场。

对于这次围困,日本一位记者曾经写道:“北京之惨状,已臻其极。前门外大栅栏及东交民巷西什库等处,只是残砖破壁……独各国之兵士,恃威横行……惨风凄雨,流血斑地,尸骨委于鹰犬,万骨枯而何人凭吊。”但这位记者却没有写,正是日本人,从大清户部银库抢走白银三百万两。而且,太医院的稀世珍宝针灸铜人被抢走,翰林院内的《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等珍本也被毁劫殆尽。


关于义和团为什么没能攻下东交民巷,历来说法多多。阿灵顿指出,西方一些著述者为了夸大西方兵士的战斗力,对围攻使馆战斗进行了错误描述,比如,说有上百万中国人参与了围攻。阿灵顿说,实际上,参与战斗的,只有五六千人,他们手中只有剑和矛,完全无法与英法士兵手中的来复枪抗衡。而且,义和团与清兵的进攻完全缺少计划和合作,也没有一个号称能吃火的大首领走近过火线。

清政府在围攻使馆的问题上,也表现得首鼠两端,摇摆不定,在战斗进行期间,英法等国使馆有人阵亡,清政府的总理衙门居然还吊诡地送来过唁电。

根据《辛丑条约》,列国一口吞下了整个东交民巷地区。他们改变原有街名,将东交民巷称为使馆街,长安街改为意大利街,台基厂头条胡同改为赫德路,还在整个使馆界四周建起了高约6米的围墙,围墙上建有8座碉堡,并设铁门,不许中国人居住。列国在此拥有驻兵特权,行政管理权也完全归于使馆,中国政府无权过问。

从此,东交民巷不再指一条街,而是指整个使馆区,包括今天的东长安街以南,前门东大街以北,天安门东街以东,崇文门内大街以西。

文/王元涛

图片说明
001:当年的花旗银行如今是警察博物馆
002:当年的法国邮局
003:圣弥额尔教堂
004:日本正金银行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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