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是一座胡同城。在无数条纵横交错的胡同当中,有一条“养蜂夹道”,貌似普通,却深藏不露,窄窄的街,森严的墙,见证过大事件,见识过大人物。
养蜂夹道位于中南海后门马路对面,北京图书馆旧馆的西侧。胡同深处,曾有一个大大的院落,门口没有任何牌子和标志,而且无论对内对外都没有名称。这是什么地方呢? 它就是1958年建立的一个场所,供当时中国最高级的干部们休闲放松。也就相当于今天的俱乐部或会所。由于当时只有副部级以上高官才能进入,这座院落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而且因为没有正式名称,“养蜂夹道”就成了它的民间称谓。
据称,到养蜂夹道次数最多的要数邓小平,他大多是周末晚上来,先打台球,后打桥牌。今天,无论韩国中国,政界高官们都热衷于高尔夫,当年,邓小平他们还没有机会享受这种高级东西,打打桥牌,也心满意足了。而桥牌交际,自然成了一些人高升的捷径。如胡耀邦、万里、丁关根等,都是邓的牌友。这种情况,古今中外,皆然如此,不足怪。
当然,养蜂夹道的历史,还要更古一些,明清两代,在这里出入的人物,命运与际遇,就没有那么轻松自在了。
养蜂夹道本来养羊
养蜂养道从来没养过蜜蜂,原名“羊房夹道”,是明代皇家养羊之所,后来以讹传讹,变成了“养蜂”。羊之外,还有虎豹豺狼等。这条胡同不长,南通文津街,北不通行,当年的羊房旧址,如今已经变成305医院。中国医院名称中带数字的,均为军队所属,因此,到夹蜂夹道闲逛,不可贼头贼脑东探西望,人家门口站岗的哨兵,腰里可是别着货真价实的盒子炮呢。
《明宫史》内有这样的记载:“北海玉熙宫迤西,曰棂星门,迤北曰羊房夹道。有牲口房、虎城、羊城。内安乐堂在焉。”
这个内安乐堂,旧址已不可考,但非常有故事。明朝时节,宫中的下级嫔妃和宫女们,年老或患病以后,怎么办?放她们回老家?才不会呢,她们是属于皇帝的,怎么可能再还回民间?于是,统统都送到安乐堂来,养老或养病。说是安乐,其实悲惨。如果嫔妃和宫女手里有几个钱,还可以雇人侍候饮食汤药;没钱的宫女,到了安乐堂,基本上就是等死了。
到了大清朝,羊房夹道深处不再养动物了,变成了看守所,用来圈禁犯下过错的皇族成员。有清一代,人是分三六九等的,同样的犯罪,皇族成员与宗族成员,以及与普通庶民,所领受的处罚是大为不同的。皇帝的亲弟弟有了罪错,把他和一般偷鸡摸狗的人犯关到一处,也不是那么回事,因此需要皇族专属的看守所。
康熙四十七年(公元1708年),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子胤礽被废黜。受此牵连,皇长子胤禔、皇十三子胤祥,一同被圈禁在养蜂夹道。
康熙朝的太子争夺战绵延了很多年,在太子被废前后,围绕这场争斗,被圈禁的还有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即后来的雍正皇帝)、皇五子胤祺、皇八子胤禩。也就是说,从皇长子到皇八子,除皇六子早逝不计外,只有对立储一事漠不关心的皇七子胤祐没被圈禁过。这小小不起眼的养蜂夹道,任由皇子们车来人往,正儿八经热闹过呢。
后来皇子们陆续都被放了出来,只有一位,生生被软禁在夹蜂夹道长达10年。他就是皇十三子胤祥。胤祥倒是没有争太子位的想法,他和皇四子胤禛一样,都是原太子胤礽的铁杆支持者。据史料载,皇十三子胤祥豪爽热诚,但性好冲动,康熙关他,是为了保护他,以防他过度卷入政争,伤及自身。
直到皇四子胤禛当上了雍正皇帝,老十三算是彻底离开了养蜂夹道,成为雍正的心腹死党和得力干将,后获“铁帽子王”赏,就是说,其王爵的品阶不随子孙的替代而消减。这隆盛的恩典,该当为他坐监于养蜂夹道的回报。
皇子在此秘密成长
关于养蜂夹道,真正骇人听闻的故事,发生在明朝。小皇子朱右樘,竟然在这里躲藏了整整六年,皇上不知道,皇后不知道,大臣不知道,普通百姓更不知道。
话说明宪宗朱见深十六岁当皇帝,封了一位妃子万氏,这万氏是他幼年时的保姆,比他大19岁。 说是姐弟恋都不准确,简直就是母子恋。皇上的母亲也就是太后很困惑,问过朱见深:“这个万氏那么老,你到底图她啥呀?”朱见深很老实地回答:“她抚摸着我,我就心安。”
史载,这位万氏性妒,容不得皇帝与其他嫔妃过性生活,因此皇帝久久无子。这是大事,朝廷内外均觉不安。万氏生过一个儿子,但不幸夭折,从此,她更难以接受别人为皇帝生子了。据说,有哪位嫔妃怀孕,万氏千方百计下毒手堕胎,因此她为自己赢得了一个绰号“女霸王”。
某年深春,朱见深在宫中闲逛,来到了图书馆,见一女馆员十分貌美,几句话聊下来,又觉她见闻广博,应对得体。于是,朱见深大为高兴,当场“幸之”。世人都说皇帝好,当然,这种特权,确实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这位纪姓女馆员有来历,纪父原为广西土司,因造反被杀,纪女被掳入宫。本以为一生就这样深宫终老了呢,没想到与皇帝有了一场艳遇,而且,一遇之下就怀孕了。万氏闻听此信,大为恼怒,马上派宫女去给堕胎。宫女于心不忍,回去谎称纪女并非怀孕,而是得了大肚子病。万氏放心了,吩咐道:那就送养蜂夹道去吧。
纪女住到安乐堂不久,生下一个男孩。本想溺死,但被太监张敏拦了下来。当时,因万氏谄害被废的吴皇后,也住在安乐堂,她听闻此事,亦积极参与,力主保住孩子一条小命。从此,小男孩朱右樘就成了安乐堂众多失意人眼中的大宝贝。了解真相的太监和宫女个个守口如瓶,硬是把秘密牢牢保守了六年。
成化十一年(公元1475年)一天,皇帝朱见深召张敏给自己篦头,照着镜子,看着丝丝白发,朱见深长叹了一声:老之将至,还没有儿子啊。张敏扑通跪倒,说:圣上,您有儿子,已经六岁啦!闻听此言,朱见深惊愕不已,待张敏细说从头之后,要求马上去安乐堂看儿子,“养蜂夹道养皇子”事件遂真相大白。
结局,朱见深十分喜爱朱右樘,立为太子,后继位为孝宗。朱右樘被迎入宫中后,纪女再未得见儿子,不久暴病身亡,有史料称死于万氏之手。太监张敏,本来立有大功,但未及享受封赏,听说纪女已死,顿生恐惧,匆匆吞金自尽。
据野史说,朱右樘入宫后,皇太后极为高兴,同时又担心万氏施害,于是决定,由太后亲自抚养。有一次,万氏请小皇子吃饭,临去时,太后再三嘱咐,千万不能吃东西。到了万氏居处,朱右樘啥也不吃啥也不喝。万氏问:怎么不吃呢? 朱右樘说:我怕有毒。万氏白眼一翻,当场气昏。野史不足信,事实上,万氏未必有那么坏,皇宫中也自有纪律与规矩,随性杀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文/王元涛
图片说明
001:养蜂夹道位于老国图旁侧
002:原来的幽深胡同如今依然安静
003:这里曾经出入众多大人物
004:森严的墙依稀有当年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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