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访古>社稷坛,五色不可以盲目

发稿时间 2013-01-04 15:39
看北京地图,你可以发现,社稷坛紧贴午门,简直就是紫禁城的一部分。以京城著名的中轴线为界,太庙在东,社稷坛在西,即所谓的“左庙右社”,此为上古的定制。这里,有意思的是,我们平时看照片的时候,想分别其中的人物,使用的左右概念都是相对于观者而言的。而说到太庙与社稷坛,却完全是基于紫禁城本身的视角来说左右了。也许,是因为皇帝与我们凡夫俗子到底有些不同吧。

梅兰芳先生的好友齐如山在1949年后流寓台湾,他曾多次深情怀念老北平,尤其对社稷坛念念不忘。在他看来,社稷坛开放为中山公园后,应该坚持偏重天然景或野景,这样才有趣味。可是呢,中国人好像天生就有《红楼梦》大观园的思想,对再好的自然景观,也难有满意的时候,非加上亭台楼阁不可。这样一来,社稷坛中的回廊与凉亭,就分明变成了多余的增添。

当然,齐先生也了解,社稷坛管理方自有其不得已的苦衷。上个世纪初,清廷逊位了,社稷坛刚刚对市民开放,大家都对皇帝祭祀的场所好奇,爱看个新鲜,所以,一时间门票收入颇丰,社稷坛积攒下了一大笔钱。而当时中国名义上实现了共和,实际上却是军阀混战,谁有枪谁就是草头王,北京城难有平静的时候。今天这个军头执政,明天另一个军阀复辟,谁上台,都要变着法搜刮钱财。社稷坛方面非常担心,手里的这笔钱一旦被军阀得知,是一定非抢走不可的,所以他们想赶快花掉,这样才修建了回廊与凉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社稷坛最大的功用,是供皇帝祭祀土地神与五谷神。

实际上,中国古代的祭祀,包括皇家祭祀,无论从神话理论上讲,还是从典章礼仪上讲,都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谨和规范。比如说,社稷坛祭土地神,地坛也祭土地神,那么两者有什么区别?先农坛祭五谷神,社稷坛也祭五谷神,它们又分别有什么侧重?这些都没有明确的说法。而且,远的不用讲,只讲明清两代的几十位皇帝,性情个个不同,对祭祀的重视程度自然也就不同,有时候,遇到懒皇帝,只派大臣去应付差事,也是任何大臣都没办法劝谏的。

社稷祭祀,源于农业社会传统。也就是说,在一个历史悠久的农业社会里,土地以及土地出产的粮食,是江山永固最牢靠的基础。社,指祭祀土地神的场所;稷,指祭祀五谷神的场所。社稷合到一起,就用以指代国家或政权。

社稷坛是一座三层的方坛,用汉白玉砌成,自下向上逐层收缩。坛的四周围有矮墙,东西南北各开一座棂星门。地坛的祭台,是大块石头构成的,而社稷坛则与此不同,上面铺有五色土。坛台中央,有一座土龛,明清时代,立有代表社神的石柱和代表稷神的木柱。后来,有方家指出,社稷分开,于理不合,于是二者合一而为一斜顶方石柱,名为“江山石”。


说起来,社稷坛最有名的景观,就是这里的五色土了。这五色土,可不是随便掘地就掏出来的,而是由全国各地纳贡而来,以表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对中国哲学略有了解者会知道,老子说过,五色盲目。他的意思是,贪恋艳丽的色彩,反而会让你盲目迷乱。但社稷坛的五色,并不是要讲究漂亮好看,它有很深的用意,象征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为万物之本。

从商周到清代的帝王,都是在每年春秋仲月上戊日清晨举行大祭,之外,如遇出征、班师、献俘等重要的事件,也在此举行社稷大典。

关于五色土,另一种说法是,坛东是青土,代表华夏大陆东边的大海;坛西是白土,象征西部无边的白色沙漠;坛南是红土,指示着南方的红土地;坛北是黑土,自然象征北方广袤的黑土地。中心位置,是黄色的,它含有两层意思,一个代表黄土高原,那里是华夏民族的发源地,同时,黄也象征黄帝,居于中心位置统治天下。

据记载,社稷坛上的五色土在明弘治五年以前为2寸4分,弘治五年(公元1492年)时,明孝宗朱祐樘将其改为1寸,后皆尊此制。


辛亥革命后,社稷坛的江山石被丢弃了,坛上只保留了王色土。等到1966年,五色土也被说成是有罪的,全部换成了黄土,而且还种上了棉花。

来今雨轩有啼笑因缘

社稷坛正北,是享殿,又称拜殿,原来是皇帝社稷坛祭祀时休息或遇雨时行祭的地方。这是一座明代建筑,面阔5间,进深3间,黄琉璃瓦歇山顶,重昂七踩斗拱。室外和玺彩画,室内为金龙枋心旋子点金彩画。这些术语,都取自有关资料,有点看不懂,但意思很明确:漂亮。


社稷坛是京城里最早开放的皇家禁地,那时,老百姓还没有机会一窥紫禁城与天坛的真貌,所以,在齐如山先生的记忆中,社稷坛一度相当兴旺,堪称人流如织,昼夜喧闹。社稷坛内的游人也是分区分类的,坛西,有各种大小饭馆,中餐西餐冷食热食齐全,因此吸引的大多为新派摩登人士,中间还夹杂有流莺,也是就妓女。这一带人多且杂,京城人称此处为“苍蝇纸”。

坛东就安静多了,尤其是“来今雨轩”,原本是社稷坛董事会办公场所,后改为酒家,是官僚绅士以及老派文人名士聚集之所。这个“来今雨轩”,名字听起来怪怪的,典故得之于杜甫。说当年杜甫到了长安,曾受到唐玄宗的赏识,一班人见他得官有望,便急着来和他交朋友,却不料,一段时间过去了,杜甫并没有当上官。长安居不易,杜甫日渐穷困,那些新朋友慢慢地再也不出现了。有一年秋天,阴雨连绵,杜甫贫病交迫,只有一个姓魏的老朋友冒雨来访,杜甫很感动,作《秋述》诗一首。诗前小序说:“卧病长安旅次,多雨生鱼,青苔及塌,常时车马之客,旧雨来,今雨不来。”从此,“旧雨”、“今雨”就成为了老朋友与新朋友的代称。

有好事者曾做过统计,说《鲁迅日记》中有记载,从1917年到1929年,鲁迅曾27次到来今雨轩就餐、饮茗、交谈、阅报、翻译小说,他翻译的小说《小约翰》便是在这里完成的。


著名文学大师张恨水先生更是对来今雨轩有感情,他喜欢来今雨轩,在他眼中,不管是春柳含烟、蝶舞莺唱,还是冬雪堆玉、老梅燃情,也不管是秋菊噙香、黄叶流金,还是夏荷出水、翠竹临风,这里都给人一份惆然脱俗的美。

1929年5月,张先生在来今雨轩举办的欢迎上海新闻记者东北视察团的宴会上,与《新闻报》严独鹤先生相识,严独鹤先生向他约稿,张恨水爽快的应了下来。那一段时间里,他时常揣上铅笔和笔记本,坐在来今雨轩思考文章的思路。当初夏的阳光透过头顶上的席棚缝撒下一片斑斑点点的阳光时,他真切的感受到一个个生动的人物向他走来,为他吟唱出一曲爱的悲歌,这歌声流入到张恨水的笔记本中,汇成了一部不朽之作《啼笑因缘》。

文/王元涛

图片说明
001:社稷坛五色土及享殿
002:社稷坛石狮威武
003:不得已建造的回廊
004:来今雨轩有啼笑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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