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访古>北京东岳庙,喧闹大城中一眼活泉

发稿时间 2012-05-11 01:58
文/王元?
在北京天安门东北方向,朝阳门外不远处,有一座东岳庙,原是道教正一道在中国华北地区的第一大丛林。我们可以这样说,如果把东岳庙放到任何一座二线城市,它都会成为一流的宝物,游人如织,香火旺盛,全然不在话下。可是,因为有故宫、长城与天坛的光芒笼罩,东岳庙在北京,自然就难逃三分的清寂与冷落了。

东岳庙内供奉的东岳大帝,又称泰山神,其身世众说纷纭,有盘古说、黄飞虎说等。盘古开天辟地,带来了中国神话中的“第一道光”。黄飞虎则是《封神演义》中的大英雄,传说正是他与姜子牙一道,率领精兵,攻入朝歌,逼迫无道的纣王自杀,灭亡了商朝,巍巍周朝最终得以建立。


一般而言,基督教强调爱与宽恕,佛教则讲求消解欲望,那么,道教有什么内在的特质,东岳大帝又会对我们有什么样的言说呢?事实上,尽管道教是中国唯一的本土宗教,但很多中国人对它的了解并不多。在名山胜地,我们很容易见到佛寺,而道观往往像影子,藏在密林尽头,很少与百姓发生信息沟通。偶尔,在道观深处,看着那些面目清秀的道士轻盈地游走于古树及石碑间,我总忍不住要揣想:是什么样的机缘,让他们穿上了道袍呢?

在东岳庙正门左侧,是麦乐迪KTV,右侧,是中体产业股份有限公司;横过马路左前方,是热闹至极的苏宁电器超市,右前方,则是人来人往的昆泰嘉华酒店。东墙外,又是北京地铁6号线繁忙的施工现场。在无边喧闹的市声中,在寸土寸金的首都核心区,东岳庙的存在,仿佛一眼活泉,给偌大的北京城增添了一处别致的风景。

东岳大帝统领七十六司

走进东岳庙,你会发现,原来,道教的管辖面相当宽泛,人间生死自然不在话下,就连飞禽走兽与大地河川,也都要接受道教之光的照拂。

在东岳大帝座前四围的回廊内,设有诸多有司,分别掌管着人间的正义与罪罚。如生死司,掌握世间万物的生死权衡;追取罪人照证司,力求对罪恶进行深入调查;山神司,主管人类的敬畏与崇拜;甚至,还有飞禽司,连鸟类的繁育与迁徙也要加以关照。在道教的话语体系里,欺诈与冷漠都是大大的罪过,更不用提杀生与害人了。


传说,东岳大帝统领下的幽冥地府,有七十六个办事机构,称为七十六司。各司皆有神主,俗称判官。东岳庙塑有七十六司神像,但因殿堂不足,有的殿只好让两个司合署办公,故七十六司共占用殿堂六十八间。

七十六司殿堂前都挂有白底黑字的楹联,内容既是对各殿司神职能的诠释,也是中国人善恶报应思想的集中体现。它们或言简意赅,发人深省:或深入浅出,雅俗共赏;或意蕴深长,寓含着深刻的人生哲理。七十六司的设置,是以人世政治加诸鬼神,宣扬的是仁民爱物、忠君孝亲的传统伦理。

眼下,中国正在经历国学热,但奇怪的是,道教的罪罚观念却完全遭到了无视。打量一下市场上最流行的所谓国学,往往只是创富的手段,却对生活与生命中最本真的敬畏全然无视。我们直面敬畏,却早早地绕道而行。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马科斯•韦伯那本流传甚广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是有毒的,它只是唤起了一干人众借助信仰去追逐财富的居心,从而把足以校正生命航向的敬畏彻底踢出了生活之外。

我们知道,道教在中国历史上时盛时衰,但却用日常观念绵长而深刻地影响过我们的伦理与德行。道教涉及天人和谐,罚罪惩恶,用抽象的天堂地狱以及具象的牛头马面,给过我们的先人以成色十足的敬畏感,让富贵人知分寸,让穷苦人懂谨守。也就是说,我们是有过敬畏传统的,尽管我们无须美化过去,尽管我们不曾生活在天堂,但今天,伴随着富裕而来的荒唐如此层出不穷,相信都会令东岳大帝瞠目结舌。

泰山被视为距天最近的地方

史料载,元朝延佑年间,道教著名的张天师三十八世孙张留孙被元成宗封为玄教大宗师,他发现,当时全国各地都有祭祀东岳大帝的东岳庙,可大都(北京)却没有,于是便出资在齐化门外购置了土地准备兴建。但未及开工,张留孙即仙逝。其弟子吴全节继任为大宗师后,继续推动建庙事宜,最终在至治二年(1322年)开工建设,到第二年落成,被朝廷赐名为“东岳仁圣宫”。

东岳庙现占地约71亩,有房屋近400间,绝大多数为清代所建。在布局上,分为正院、东院和西院三个部分。主要建筑都集中在正院的南北中轴线上,自南而北依次有琉璃牌坊、山门、棂星门、瞻岱门、岱宗宝殿、育德殿和后罩楼等,形成了六进院落。

跨入山门,迎面便是瞻岱门。此门有三间大殿,门斗上方是康熙皇帝的御笔“瞻岱门”。门斗下方的门柱上写着一副对联“阳世奸雄,伤天害理皆由己;阴司报应,古往今来放过谁”。门内分别供奉道教神龙、虎将(俗称哼哈二将)及岳府十太保。

那哼哈二将,一个红脸,一个灰脸;一个使枪,一个使斧。据说,二将皆有制敌的绝招。岳府十太保则是东岳圣班的的神将,也称十元帅。据说,十太保均有绝顶的武功,他们分别在瞻岱门后边的两侧就坐,手持武器,聚精会神地守卫着东岳庙。

走进瞻岱门,通往岱岳殿的福路两边挂满了福牌,显得格外红火。红色的木制福牌上写着“财源广进”“事业发达”“金榜题名”“出入平安”“心想事成”等祝福语,代表不同的祈愿。

在第一进院落,导游一定会指引你看一株“寿槐”,这棵槐树枝干粗壮,仿若虬龙,据说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朝拜寿槐,最大的功效是祈寿延年。


东岳庙内保存大量各具特色的道教建筑和历代碑刻,对研究中国古代道教以及玄教的历史渊源和发展,都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东岳庙的主殿是岱岳殿,殿内供奉着幽冥世界的最高主宰东岳大帝。东岳大帝的祖庭在泰山岱庙,东岳庙是他的行宫。泰山在古代被视为距天最近的地方,与王朝的命运息息相关,故自秦始皇起便成为历代帝王封禅的圣地。东岳大帝作为泰山的化身,是上天与人间沟通的神圣使者,是历代帝王受命于天,治理天下的保护神。


但在民间,自东汉以来,即流传着泰山为治鬼之所的说法,认为人死归土,都要到这里接受审判。泰山脚下的蒿里山、梁父山,便成了招人魂魄的幽冥地府,东岳大帝神则被奉为冥界之王。

要知道,在中国古代,如果发生大灾大难,皇帝是要下罪己诏的。这种罪己的真诚度可以讨论,但至少,它承认,在天下共主之上,尚有更高的天道在统辖,东岳大帝,即为其中之一。而今天,我们所谓的理性,却几乎不给敬畏留出位置,我们只狂妄地一心想当自己最舒服的主人,先为所欲为,然后在暗处为自己大声叫好。

体会老北京的真滋味

在东岳庙山门路对面,有一座琉璃牌楼,此牌楼建于明万历三十年(1602年),为三间四柱七顶的黄彩琉璃牌楼。屋顶为歇山顶,正脊两端有鸱吻和螭吻,正中饰火焰宝珠。在正间的南北两面各有一块石匾,宽2.8米,高0.9米,北面书“永延帝祚”,南面刻“秩祀岱宗”,相传为明代宰相严嵩所书。

这个牌楼可是北京惟一的一座立在街巷里的琉璃牌楼,它是为装饰美化东岳庙而建的,与庙形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早先牌楼看上去很斑驳,现在却光鲜恢宏,为东岳庙增添了气势。


700多年来,东岳庙可能是清寂的,东岳大帝可能一直在对我们冷眼旁观,但作为一种传统遗存,以东岳庙为代表的道教精神,却依然暗藏于我们的文化基因之中。

挥别东岳庙,我的想法是,游故宫,登长城,那都是在看中国。而徜徉在东岳庙的角角落落,在高楼林立的夹缝间寻找意外的清静与安闲,才能体会到老北京的真滋味。

图片说明
001:东岳庙位于北京繁华地段
002:七十六司之一“门神司”
003:寿槐保佑信众长生不老
004:信徒祭拜东岳大帝
005:东岳庙内的龙形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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